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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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镇里一坊的保正即为更夫，笃，笃，笃，笃，铛铛，铛，铛

    敲四更天。

    杨铣赶着套车，青羊在车板上憩着了。

    到了一处，领头的甲士道：在此下车。

    周边暗着，这座酒店宅子的灯火在鸡鸣时的夜里分外醒眼，衡门左右挂着两只灯笼，里头窗户也大多明着，仿佛只有这一处人烟。

    由后院进去，杨铣牵马去套。

    不必了，你随我上去。罗教正欲对身后甲士吩咐，前院转过一人，道：主人吩咐了，叫这姑娘同她叔叔一道，再备些点心，一会儿送去。

    店主见罗教进来，忙不蹀碟地放下算盘，也不知说什么，见引了两个江上打扮的上楼，便紧盯着杨铣的斗笠看。

    小主人，二人到了。

    时值正秋，桂花芬放。桂树乡野村间常见，并不值钱，于是店主在客房周围植了许多。

    正屋居中，门扉宽洁，方才踏进去，青羊讶道：这屋怎么不腻。

    说完便觉多舌，门口黑甲护卫像两尊恶神，她一把捻住杨铣袖腕，却见紫棠帘子后步出个玉人儿。

    芝兰逢玉树，恍如画中仙。

    她一时看呆了，直到那人正眼瞧来，幺叔忙拉她跪下。

    小人叩见大人。

    脚步在桌边停下，你叫杨铣。

    是。

    青羊脑袋懵懵的，这人就是下午在马车里让赔钱给他们的，她原以为是个和幺叔差不多大年纪的官儿。

    这是你小侄女儿，杨青。

    是。

    好了，起来吧，郡主道，罗师父，你也下去歇着吧。

    是。

    上了年数的乌木门轻轻合拢，如山似珠的声音问道：杨铣叔侄，你二人可恼我深夜搅了你们的好梦？

    小人不敢。杨铣扑通跪下，大人今日所授小人银钱是小人平日养鸭放鸭三倍仍有绰余，小人感激不尽，但听大人吩咐。

    好好的又跪下了深夜，你戴这斗笠作何？

    小人乡野粗鄙之习，不教礼数。

    摘下来，给我看看你的脸。

    不知为何，身后立着的青羊听贵公子这样说，禁不住抖嗦了。

    杨铣伸手解开下巴上的帽绳。

    等等。

    两根草绳飘飘荡荡地垂在杨铣胸口前襟。

    小姑娘，外头备了点心，叫他们带你去吃可好？

    青羊两股战战，只道：谢大人好意，小人留在这里和幺叔一道。

    那就拿进来。

    青羊给赐了座，跽跪在绫锦圆座上，案前摆着四盘精巧的点心。

    她咽了口唾沫，抬头看见幺叔向后屈立的长腿，左脚上草鞋开了线，露出截截毛头，而那位大人

    他看过来了！青羊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块儿桃色糕点。

    杨白士，你这小侄女多少岁了？

    冬月里满十一岁。

    郡主问：你呢？

    小人三十又三。

    哦

    火烛惶惶，小人

    将你的手拿上来。

    米糕绵糯，卡在青羊喉咙里，她不敢咳出声，不一会儿便憋红了眼睛，帐帐紫纱不晓得被那股夜风吹起，渺渺落落，让她不大能看清幺叔抬高的一双手。

    她小小的，轻轻的，提起喉咙。

    又见灯台的影子落到那位大人身上，他一身牙白衣袍，像生出繁复的藤花，探向她的幺叔。

    大人，青羊爬挣起来，叫喊，小人咽着了，想讨杯水喝。

    帘帐里的人像被惊了一下。

    郡主望着顿在半空的手，凝神片刻，慢慢收回。

    杨铣，你起吧。

    她的脸色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