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沈嘉然一直没有出现。
去游乐场这天,沈萤换了身衣服,去书包里找迟骁给自己的门票,她之前收在了书包夹层里。
她往里面翻,没找到,又里外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不安,好像找不到这张门票,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她把书包放下,在房间里寻找,平时没注意的角落也翻了一遍,还是没看见门票的踪迹。就一张门票,她怎么也找不到。
她情绪紧张,内心某处开始崩溃,一下蹲到地上,双手紧紧捂住了脸。
轻快的铃声忽然在房里响起,沈萤喘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迟骁……”
听到她沙哑的声音,迟骁着实被吓了一跳,语气着急地询问后,这才知道她弄丢了门票,不禁松了口气。
“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到现场再买一张新的。别着急,小萤。”
网上的消息他自然也看到了,前几天和沈萤通话时,他也能敏锐察觉到她情绪很低落。
她之前一直被隐瞒身份,现在突然暴露在大众视野里,想来心情也不会太好。
他温声安慰了一会儿,沈萤逐渐平复心情,问他:“你出发了吗?”
他们约好在游乐场门口汇合,迟骁正准备下楼去车库,浅笑着回她:“嗯。”
“你别着急,慢慢过来就好。”
结束通话后,沈萤把手机放进口袋,走出房间往楼下走,出别墅后,她打了辆车报了游乐场的地址。
车子平缓地行驶,明明早高峰已经过了,道路上还是很拥挤。看着车前方的车辆,沈萤心里也有点发堵。
前面看样子还要堵很久,见她似乎很着急,司机略带歉意地建议她下车走一段路再另外打车,不然可能会耽搁时间。
沈萤思索一下,和他道了谢,付车费下了车。
她沿着人行道走,走到稍微车少的地带,附近却很难打到车,迟骁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让她别着急,他会等她。
她神se更加焦急,一时之间脑海里晕眩感袭来。这时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窗降下,是陆逾白。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镜片下深不可测的眼眸望着她,问:“你去哪儿?”
他路过远远看见了她,也注意到了她不安的神se。
发现有车停下,沈萤眼里扬起了神采,但看到是陆逾白后,又倏而冷淡下来。
她无视他的问询继续疾步往前走。这里距离游乐场不远,但走过去也要半小时。
她看上去不太好,心神不宁,好像在担心什么。
无法放任她这样,陆逾白下车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臂往回拉,皱起眉问:“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沈萤走得急,被他拉住时还在轻轻喘气着。她盯着他看了会儿,眼里有些犹豫——她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就想见到迟骁。
她跟着陆逾白走到车子旁,手按在后车门把手上,正要打开车门,可她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睫微微颤抖起来,脸se也变得煞白。
陆逾白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他蹙了下眉,心脏传来一阵莫名的绞痛,然后他按住了她的手,沉声说:“坐前面。”
迟骁路上没有堵车,到得也早,停好车到了游乐场外,看到了沈萤发来的消息,她还有一会儿才到。
一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她,他的眉眼就抑制不住染上喜se,唇角轻轻g起。
给沈萤发完消息后,他就静静站着等,枯燥的等待时间也觉得很美好。
附近人来人往,等了十分钟,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迟骁下意识以为是沈萤,欣喜地转过身。
他等来的不是沈萤。
来人手持一把水果刀刺进了他的腹部。
剧烈的疼痛传来,迟骁来不及反应,面se怔住,讶然地看向了身前的人,卫衣兜帽下是一张苍白的脸,缓慢抬起眸来,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神y鸷又狠毒。
沈嘉然sisi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去si吧!”
他把刀子猛地ch0u出,又狠狠t0ng了进去,迟骁痛苦地闷哼一声,此时才有了反应,使尽全力把他推开,一只手捂住腹部慢慢弯下身。
伤口不断涌出血,很快浸sh他的衣服和手指,痛感占据了他的神经,身t也逐渐无力下来。
沈嘉然手上满是鲜血,他拿着刀子,看着面前缓慢倒下的人,眼里是滔天的恨意。
他早该这么做,从一开始就是。
只要这个人si了,小萤就永远不会离开,只要他si了,一切都会变好。
杀了人也没什么,沈慕年会善后的。
他的内心深处开始有一种不可挽回的绝望感,但这种情绪此刻被掩盖在巨大的狂热之下,已经难以察觉。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病态又满足地笑了起来。
“上次在派对上落水的nv生,找到我让我替她说一声谢谢。”
陆逾白指尖随意敲着方向盘,轻轻开口。
沈萤此时正看着窗外,听见他的话,目光转了过来,又淡漠地移开:“嗯。”
看她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陆逾白眉峰轻动,心里也没什么不满。
她让他不要去烦她,他就真的照做,将近两个月都没使什么手段。要不是今天碰巧看见她,他恐怕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几分钟后,游乐场大门出现在视野里,陆逾白找到地方停好了车。
下车前,沈萤沉默片刻,还是说:“谢谢。”
陆逾白看她一眼,不可置否地点了下头。她解开安全带开车门出去,陆逾白本来打算就此离开,但是想起之前沈萤的神情,犹豫片刻,还是下车跟了上去。
沈萤下了车就往四处张望,拿出手机给迟骁发消息问他在哪儿,但是并没有收到回复。
不远处有人往外跑,沈萤转头往那边看去,脚步挪动,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她似有所感地呼x1一紧,越走越快,然后她看见了沈嘉然,他双手沾满血,脚边还有一把水果刀。
当她缓缓将头转向另一边,就看见了迟骁,他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腹部流了很多血。
沈萤一下子喘不过气,眼眶里涌上了泪水,视野都模糊起来。
她慢慢走了过去,四肢僵y得不像是自己的。
沈嘉然已经看到了她,他走上前,似乎忘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把抓住沈萤的手,脸上的笑容残忍又瘆人。
身前的人满脸惊恐,沈嘉然握着她的手,示意她看两人交握的双手,说:“小萤,看,多美的颜se。”
沈萤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呼x1都快要停滞,一想到他手上是谁的血,她就克制不住身t的战栗。她从x腔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哀喊,对他吼道:“滚开……滚开!”
她挣开沈嘉然的手,往迟骁跑去。
沈嘉然脸上愣了愣,看着她的手从自己手心里脱离,抬着两只手顿在原地。
沈萤跑到迟骁的身边,手足无措地去捂他腹部的伤口,他失血太多,已经昏迷过去,鲜血还在一直从伤口渗出。
她现在一定是在做梦,不然迟骁知道她来了怎么会不醒过来看她。
她的眼泪涌出眼眶,接连不断地滴在迟骁身上。
救命啊……
她喉咙哑涩,流着泪无助地往外看。
陆逾白跟着她过来,自然也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他几乎是片刻就知道是什么状况。
他站在一旁看着,眸里扬起异样的光,像是觉得这副画面极其有趣。
一个杀人的,一个被杀的。
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人,他恐怕就要忍不住笑出声。
si了好啊。
他直gg地盯着那边的两人,冷漠又疏离地欣赏这样难得一见的场景。
可是下一刻沈萤就看到了他,她看起来真伤心,泪水sh了一张脸,表情绝望得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她颤着声喊他:“陆逾白……”
“快叫救护车……”
她这副样子,让他真恨不得躺在那里的人是他。
这样的想法让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沈慕年的助理到达的时候,迟骁已经被救护车接走,只剩下沈嘉然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满手是血,垂着头一动不动,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他,只敢远远地举着手机录像。
助理到时也被这样的画面吓了一跳,他快步走了过去,低声说:“嘉然少爷,跟我来。”
趁着警察还没来,他要把沈嘉然从这里带走,至于之后的事,也不是他能应对的。
沈嘉然怔愣着跟着他走,走到一半,他的眼睛突然被yan光晃了一下。
他缓慢地侧头看过去,远处的天空是湛蓝se,太yan高悬在空中,白光耀眼,明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沈嘉然此时却觉得,他眼前的世界完全黑了下来。
沈萤从小到大没生过大病,进医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从来没有t会过像现在这样绝望的时刻。
抢救室的门在她眼前关上,上面“手术中”的灯亮起,她还呆呆地站在门外,周围消毒水的气味也无法让她有实感,她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紧闭的门,又好像什么也没看,整个人麻木又无措。
陆逾白手上也沾了血,他从小就有较为严重的洁癖,对自身和周围环境的整洁程度苛刻到极点。
他看了眼自己手上快要g涸的血迹,难以掩饰眼里的厌烦。
更何况,对他来说,救助别人这种事对他来说真是折磨,看到沈萤哭,他就一时心软帮她救迟骁。
陆逾白,你真是好心。
他越想越无语,如果不是在医院,他已经在发火摔东西了。
他平复了下烦躁的心绪,转动眸子往沈萤看去。
她此时眼神空洞,满是血迹的双手颤抖,整个人愣愣地站着,仿佛迟骁受伤这件事枯竭尽了她全部心力。
除了手术室里那个人,她注意不到其他任何事物。
陆逾白这一瞬间突然很恨她。
于是他对她极端的迷恋中又添加了一分恨意——恨她总是从一而终,喜欢一个人就永远喜欢着,讨厌一个人也是。
然而这种恨意到底有没有增加他对她的ai慕,他自己也无法察觉。
他走过去攥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到盥洗台前,他抓着她的双手到水龙头下,帮她洗手上的血迹,强忍不快道:“洗掉就好了,洗g净就好了。”
沈萤又开始流泪,绝望和自责在她心头蔓延开,悲伤的情绪愈演愈烈,她忍不住哽咽:“迟骁……他……”
他流了那么多血,来医院的路上也没有醒,如果他再也醒不来怎么办?
到这时她还在强烈盼望眼前只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迟骁就会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对她温柔地笑。
陆逾白给她洗完手,拿出随身带的手帕擦拭她眼角脸上的泪痕,安慰她:“他会没事的。”
他心里却近乎诅咒地想着:si了才好,他最好就这样si去。
四个小时后,身穿手术服的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摘下口罩,松了一口气,对两人说:
“幸亏你们送来及时,患者已经脱离危险。”
沈萤的神情一下从焦急不安变成了喜极而泣,看得周围来往的医护人员同情感慨。
医院已经通知了家属,迟骁的父亲在外出差,得知消息后订了最快的航班回a市,很快就会赶过来。
陆逾白在一旁沉默无言,听完医生的话,他脸上看不出一丝高兴,内心更加后悔自己的多事。
他唇角冷漠地g了g,转身走开,一心想快点离开这个庆祝的场合,到电梯口前,他难以忍受心里烦躁,手指用力,接连按了几下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