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蓝沐晨的视线总让他觉得不太对劲，望着他的眼神里似乎偶尔会流露出势在必得的yuwang……这是错觉吧，为什麽之前没有这种感觉？

    录影中间空档休息时间，舞台上的工作人员正忙着换布景，评审们都回到休息室，观众交头接耳地讨论，好奇地打量摄影棚里的一切和支持的选手。参赛者们有的离席，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苏奕哪也没去，待在座位上，拿出手机点开投票网页，不断重新整理，看着自己几近吊车尾的票数内心无b焦急。蓝沐晨、唐允宁的票数都在前半，领先他一大截，到底怎麽办到的？

    他不是有近十万粉丝吗？在录影前几天他也分享了投票讯息，鼓励他的粉丝投票，为什麽票数上升的速度这麽缓慢呢？

    唐允宁的座位在苏奕旁边，趁休息时间凑了过来，看见手机萤幕的画面，恍然大悟，「在看票数？」

    「你这票数是真的吗，是不是灌水？」苏奕没好气地说着。

    唐允宁笑了，放低了音量，「你是想问哪里能买水军吗？」

    「你真的找人灌票？」苏奕诧异，想从唐允宁的表情看出端倪。

    「你希望我告诉你什麽？这当然都是我的粉丝投给我的。」唐允宁转头，用身t挡住镜头和观众席方向的目光，朝苏奕挤了个鬼脸。

    「就知道你不会说。」苏奕对唐允宁的回答并不意外，果断放弃追问。

    唐允宁却兴致浓厚，倾身凑近，「你和蓝沐晨唱得不错啊，是不是ga0上了？」

    苏奕吓得手滑，手机掉到地上，还好有防撞壳，保护贴没裂，运作良好。苏奕检查完手机後狠狠瞪了唐允宁一眼，「你在说什麽鬼话？」

    「看来是还没得手？」唐允宁轻轻吹了声口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摄影棚人来人往，苏奕必须做好表情管理，克制着不对唐允宁动手，但他实在气得不轻，说话便也不客气了，「你整天想的都是这些脏东西吗？」

    「这是脏东西吗？眼睛不放亮点，在这圈子里被吃了都不知道啊。」唐允宁两手一摊，一脸无辜，「蓝沐晨长得挺无害，好相处还乐於助人啊？这世上哪来那麽多好人？帮点小忙就算了，谁会跟分数过不去自愿陪你多唱一首？」

    「你办不到，不见得别人也办不到。」苏奕觉得唐允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总是这麽冷冰冰，好像身上带刺似的，谁会没事找事靠近你？而且……我见过几次，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唐允宁说到这还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笑了，「说起来你们不仅同一间房，还同一张床呢，他真的没对你出手吗？」

    苏奕被噎了一下，差点都要信了唐允宁的话，尽管内心已有动摇，仍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坚定，「他不是那种人。」

    「等着看吧。」唐允宁一脸不信，「反正你对男人又不是不行，蓝沐晨长得还可以，不吃亏，就是不知道任总裁能不能接受？」唐允宁丢下这句话就说要练歌起身走了，彷佛过来说话就是为了惹苏奕心烦意乱。

    唐允宁的搭档是林子默，两人表现中规中矩。苏奕发现唐允宁在b赛的淬链下进步不少，声音稳定许多，帮林子默和声时都能唱在音准上，不知道下次leontree表演时是不是也能有一样的水准？

    而蓝沐晨和杨赫英的表演，也许因为蓝沐晨和苏奕的组合已经取得好成绩有所松懈，和杨赫英唱的时候，在副歌进错拍，虽然有惊无险圆了场，难免还是被扣了分。

    收工後杨赫英在後台化妆间发了点脾气，狠狠骂了蓝沐晨外还顺道把苏奕骂了。

    苏奕装作没听见，换下衣服还给服装师後就低调离开化妆间，却在刚踏上走廊时被叫住──

    「苏奕，等等！」

    苏奕回头，发现是蓝沐晨，「有什麽事？」

    「我们去吃消夜吧？庆功宴？」蓝沐晨笑着，风度翩翩，只可惜背景音是化妆间里杨赫英怒气冲冲的骂声。

    「谢谢你，但我还有事，下次吧。」苏奕笑着婉拒，他很开心和蓝沐晨一起取得好成绩，却也是真的有事。

    「太可惜了。」蓝沐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语气顿时下降了好几度，听起来有几分可怜，「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好吗？」

    苏奕看着蓝沐晨受伤後接着变为期待的眼神，心里暗叫不妙，难道真的像唐允宁说的那样吗，蓝沐晨喜欢他？

    「你不会拒绝吧，记得吗？你答应过我的。」

    「我记得，那就明天见吧。」想起当时的承诺，苏奕便爽快答应，只是看场电影不会怎样吧？

    蓝沐晨的表情如雨过天晴，笑容灿烂地挥手，「我查好时间告诉你。」

    「好。」苏奕道别後就低调从後门离开，在停车场里迂回地走了两圈，确定四周没人才坐上任陌非的劳斯莱斯，低声和老h打了声招呼。

    车子在任陌非上车後驶向汽车旅馆，两人待了两个小时後，尽管任陌非意犹未尽，还是送苏奕回家了。

    这几日张月丽和苏以澄刚搬进新的租屋处，苏以澄总会等苏奕到家才能安心睡觉，即便苏奕说了不用等，苏以澄就是改不了。

    当苏奕打开公寓大门，不意外地看见客厅灯光还亮着。从苏奕角度能看见苏以澄的背影，他坐在轮椅上看电视，只是电视上播的是苏以澄从来不看的狗血乡土剧，显然原本应该看电视的人心思已经不在电视上了。

    苏奕走进门，发出的动静彷佛触动了开关，呆坐着的苏以澄瞬间鲜活了起来，转头微笑，推着轮椅靠近，「你回来了。」

    苏奕：！！

    「哥，这麽晚了你还没睡？」他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录影，jg神紧绷着直到表演完才放松，录到晚上收工还陪任陌非shang。他是真的累了，不过只要苏以澄需要，他永远都愿意陪哥哥多说几句话。

    「刚好睡不着。」苏以澄声音冷静又理x，靠近苏奕後闻到了像是沐浴r的香味，「你洗过澡了？」

    苏奕没想到苏以澄如此观察入微，不动声se地解释：「今天摄影棚空调坏了，大家都流了一身汗，太难受了就随便找间便宜旅馆洗了澡。」

    苏以澄点点头，像是接受了弟弟别脚的藉口，随口关心地问：「这麽晚没有捷运了，你是怎麽回来的？」

    「搭了……朋友的便车。」苏奕差点要说计程车，怕苏以澄细究及时改口，

    「那是不错的朋友。」苏以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只是语气有些敷衍。

    苏奕怕再说下去就要穿帮，只好先结束话题，「今天录影太累，我想睡了，你也早点睡。」

    「嗯，去睡吧，晚安。」

    「晚安。」苏奕说完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里的苏以澄拿出苏奕刚买给他的手机，解开萤幕锁定，出现唐允宁的社群贴文──录影收工，开心！大家要准时收看节目哦！

    发文时间为两个半小时前。

    隔天，苏奕早上就出门和蓝沐晨去看电影。两人衣着低调各戴着口罩和帽子，避免被认出来，一切都看似很顺利，只可惜电影刚放映没多久蓝沐晨就不小心把可乐洒在苏奕k子上了。

    慌乱中，两人离开了放映厅进了厕所。

    苏奕先在厕所简单清理，无奈可乐渗进衣料，在大腿和胯下晕成一片，同时在灰白se的休闲k上留下范围颇大的褐sew渍，特别明显，实在尴尬。

    「我先回家处理，你还能回去把电影看完。」这种情况下，苏奕已经无心看电影了，但他觉得蓝沐晨还是能把电影看完，毕竟电影票也是花钱买的，不看太浪费了。

    蓝沐晨满脸歉意，「不了，我也没心情看了。对不起，我送你一趟吧？这条k子多少钱？我赔给你。」

    「不用了，没关系，没多少钱，洗一洗就好了。」苏奕暗暗思考沾上可乐的布料到底该怎麽洗？

    「我家就在附近，你跟我回去换条k子吧？我真的觉得很抱歉。」蓝沐晨试着提出解决方案。

    「不用麻烦了，要不然你回去看电影，我去楼下买条k子换上，散场时我们在出口大厅集合？」电影院在百货公司顶楼，楼下就有服饰专柜。

    蓝沐晨摇头，「不好吧，要是被认出来，不知道会被写成什麽样子。」

    苏奕一听，觉得蓝沐晨说得有道理，他们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传出负面新闻。

    和蓝沐晨出来看电影还好解释，要是被说成在电影院里尿k子，他的形象会一夕崩坏，可能还会有更多不堪的揣测和造谣，他被负面传言攻击过，深知三人成虎的威力。既然下楼买k子有被认出来的危险，他搭捷运回家也有被认出来的危险──

    「不好意思，你能送我回家吗？距离这里大概二十分钟车程。」苏奕权衡之下还是决定让蓝沐晨送他一趟，只是目的地不是蓝沐晨家，而是他租下的公寓。

    「你不想去我家？」蓝沐晨很敏锐地发现差异。

    「我晚点还有事。」唐允宁的揣测让苏奕有了戒心，尽管对不起蓝沐晨的好意，但依旧决定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真可惜，那就下次吧！」蓝沐晨表示惋惜，「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谢谢，麻烦你了。」

    蓝沐晨微笑，「不麻烦。」

    於是，两人下楼到地下停车场，蓝沐晨领着苏奕来到一辆宝蓝se蓝宝坚尼跑车前面，像个孩子展示宝物般，语气有些兴奋，「怎样，帅吧？」

    「很帅。」苏奕配合地说着，他对车子没有研究，只有一个感想──应该很贵。

    蓝沐晨一听顿时心情不错，「车子代表车主的品味，你夸车就是在夸我。」

    苏奕站在一旁，等着蓝沐晨开锁上车……发现蓝沐晨站着半晌没动，转头，对上一道期待的目光，无奈下配合地夸了句，「是，你也很帅。」他现在算是很会看眼se说话了吧，说话课的老师应该会感到欣慰？

    蓝沐晨不是b他大三岁吗？怎麽感觉有点幼稚？如果是成熟的男人……b如任陌非，就一定不会问他这种问题。

    苏奕os:我喜欢成熟一点的

    蓝沐晨听见苏奕的夸奖才开始动作，开锁上车，在苏奕坐上车後单手c控方向盘，流畅地驶出地下停车场。

    苏奕知道车子价值不斐，上了车也不敢乱碰东西，交代家里的方向，便把注意力放在车外。

    蓝沐晨却很有兴致，问了苏奕的家庭成员、喜欢的食物、衣着，平常都去哪些地方，在学校上些什麽课？

    苏奕觉得有些烦，挑些不重要的资讯轻描淡写地说了。

    蓝沐晨感觉到苏奕兴致缺缺，左手c控着方向盘，将右手伸向副驾驶座，放在苏奕的腿上，感觉指尖cha0sh，声音满是歉意，「对不起，k子还是sh的很难受吧？」

    苏奕吓了一挑，轻压蓝沐晨的手挡了挡，「还好。」

    「我拿卫生纸帮你擦吧？」蓝沐晨的手没去拿卫生纸，倒是往大腿根方向游移。

    苏奕忍无可忍，用力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冷声警告，「请不要再碰我了！」

    「这样啊。」蓝沐晨表情僵y，错愕地收回手，「我以为你不讨厌我，我们不是一直都相处得很好吗？」

    原本苏奕还能自欺欺人，但蓝沐晨的这一举动直接跨越了朋友的界线，再无模糊空间。

    「我们可以当朋友，但不是那样的朋友。」苏奕绷紧了声线，他对男人没兴趣，更不可能对蓝沐晨有兴趣。

    蓝沐晨目光深沉，抿着嘴唇，唇角弧线向下，表情冷y，像换了一个人。

    一路无语。

    没多久，车子停在苏奕租的公寓楼下。

    苏奕没有看向驾驶座，低声谢过蓝沐晨就下车。

    当他推开家门时，在客厅看见苏以澄，瘦骨嶙峋的身t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好不容易长了些r0u，只是坐在轮椅上仍显得弱不禁风。

    苏以澄听见声音回头，苏奕才发现哥哥脸上和手肘有伤，已经用纱布包紮过了。

    「哥，你受伤了？」苏奕快步走近，蹲在苏以澄的轮椅旁，仔细打量，「发生什麽事？」

    苏以澄不想多谈，微微一笑想让弟弟放心，「我很好，没事。」

    厨房里，张月丽正在炒菜，听见开门声也不问苏奕吃过了没，在ch0u油烟机的背景音下直接扯开喉咙喊：「回来得刚好，我快煮好了，进来拿碗筷，一起吃饭。」

    苏奕朝厨房应了一声，握了握苏以澄搁在扶手上的手，「晚点说。」

    他先回房换了k子，再去厨房拿碗筷摆在餐桌上，把母亲炒的两道菜、一盘r0u、一锅汤端出来。菜se都是他小时候吃惯的，味道应该也和记忆中的差不多。

    张月丽关掉ch0u油烟机脱下围裙走向餐桌，兄弟两人在餐桌前坐定，一家三口开始吃饭。

    张月丽往苏以澄碗里夹了两块r0u，叮嘱道：「多吃点。」

    「谢谢。」由於筷子还拿不顺手，苏以澄目前暂时用叉子替代。

    张月丽看向苏奕，即使不上妆仍风韵犹存的面庞涌上困惑，「你不是和朋友去看电影吗，怎麽那麽快就回来了？」

    「我把可乐打翻弄脏了k子，就先回来了。」苏奕不想提蓝沐晨，便把可乐洒出的事归咎到自己身上。

    张月丽点头，旋即两条细眉又皱起，「下次小心点，从小就莽莽撞撞的让人担心，你长大了，该学会稳重了。」

    苏奕惯x答了声好，他已经习惯张月丽动不动就数落两句，目光飘向旁边有一口没一口吃着菜的苏以澄。

    苏奕早上出门的时候，苏以澄脸上和手上还没那些伤，怎麽一回来就有了？到底是怎麽弄的？

    苏奕按捺不住好奇心，吃了两口菜就忍不住问：「哥的伤是怎麽了？」

    张月丽一听，啧了一声，尖起嗓子开始碎念，「说到这个我就气，明明复健师说你哥状况还不错，结果呢？这都复健一个月了，连站一下都不行。他不是还有一只脚吗？应该能站啊！我去买个菜回来就看他摔在地上，问他站起来做什麽他也不说！」边说边指着客厅靠近yan台的位置。

    苏以澄低着头，自暴自弃地说：「对，我就是个废人。」

    苏奕弄懂发生什麽事了，苏以澄想站起来时摔伤了。他光是想像一下那个画面就心疼难受不已，连忙放下碗筷，拍了拍苏以澄的肩，柔声安慰：「别灰心，复健本来就没办法那麽快，慢慢来会进步的。」

    苏以澄闭上眼睛，又睁开，低声道：「我知道。」

    苏奕转向另一边，看着张月丽，「妈，哥一直都很努力，你别再说这种话。」

    「我说错什麽？」张月丽瞪着大眼反驳，没多久又委委屈屈地开口：「以澄是我儿子，看他这样我不心疼吗？我是想说现在去的那间复健诊所不好，阿梅姐介绍一间很厉害的，我想带以澄去。」

    苏奕没有犹豫，立刻同意，「那就去试试吧。」对哥哥健康有帮助的事，他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闻言，张月丽面露喜se，期待地看向苏奕，「那间是自费的哦！」

    苏奕想问多少钱，但是苏以澄在场，顾虑哥哥的心情便不问了，爽快答应：「没关系，就去吧。」

    张月丽顿时笑开了，「我就知道没问题，你以後每个月拿十二万给我，我们家就靠你了。」

    「十二万？」苏奕没想到会是这个金额，复健肯定不是只做一个月就够了，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也有可能，这样就算把任陌非每个月给他的十万都拿出来还不够。

    「你不是上电视了吗，应该赚很多钱吧？复健费一次三千，检查费另外算，一周要去五次，还有交通费、营养补给品啊，家里吃饭不用钱吗？还有水电费、买日用品啊！而且我还要去还愿，要不是佛祖保佑和上师加持，以澄可能现在都还醒不过来！」

    苏奕深x1一口气，不想在苏以澄面前和母亲讨论哪些不是必要开支，「我知道了。」

    「等你哥状态好了还要装辅具……就是那个义肢啦，我有先去问过，价格差很多耶，阿梅姐说几千块的都很差，要买就买好一点的，起码也要七八万以上，要更好的甚至几十万的也有。」

    苏奕想到快见底的存款，顿时有些胃痛，饭菜都要吃不下了，但他仍努力维持轻松的微笑，「没关系，我知道了。」

    「我不去复健了。」苏以澄啪的一声放下碗和餐具，抛下这一句就c控着轮椅打算回房。

    苏奕连忙迈开大步，挡去苏以澄去路，蹲下和哥哥直视，拉起对方微凉的手，「哥！钱我会想办法，你不要担心，先去那间诊所试试看好吗？只要对你的健康有帮助就值得尝试。」

    苏以澄转开头，用力甩开苏奕的手，声音嘶哑，「你别管我了！」

    苏奕愣住，从未看过这样的苏以澄，只能放弃劝说，静静看着哥哥坐着轮椅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

    苏奕不晓得该怎麽劝苏以澄，又烦恼着不知道该怎麽筹措复健费用，浑浑噩噩地坐回餐椅上，恍惚中听见张月丽尖锐的嗓音。

    「你哥哥的脾气怎麽那麽差？他以前明明很听话的啊！」

    苏奕的头更痛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食不知味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苏奕起身，看见苏以澄搁在餐桌上的碗，碗里的饭菜几乎是满的，显然根本没吃几口。

    苏奕敲了苏以澄的门，好声好气地问：「哥，你要不要在房间里吃？我帮你把饭拿过来？」

    房里，苏以澄冷冷地回：「我不饿。」

    餐桌上的张月丽听见了，口气也跟着不好，「别管他，他饿了会自己出来找东西吃，又不是不能动要人服侍！」

    张月丽骂完，苏以澄房里一片安静。

    苏奕无奈，只好打消帮苏以澄送餐进房的念头，回到餐桌旁帮忙收拾碗筷，卷起袖子洗碗，再把没吃完的菜和汤放进冰箱里。忙完後，听见张月丽说要出门洗头，掏出皮夹里唯一一张一千块给了母亲後回到自己房间。

    他锁上门，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拿手机查看银行帐户余额，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发愣一会儿後拨通了陈光辉的电话，「辉哥，方便说话吗？」

    陈光辉声音爽朗，「说吧，我今天刚好不忙，什麽事啊？」

    「最近有工作吗？」苏奕以前经常问这句话，每次他都觉得难以启齿，直到现在也是。

    「是有几个演出的邀请，但你们现在是b赛关键期，我就都推了。你还记得上次分心准备圣诞晚会的歌，节目上没表现好，差点被淘汰吧？你得分出轻重，现在接了这些演出只是短暂的快钱，能在节目拿得前几名累积知名度b较重要，赚钱等之後好好发展再说，到时候赚得就是现在的好几倍！」陈光辉语气严肃，苦口婆心地解释。

    苏奕不放弃，「那有没有拍摄类的工作？不太花时间的那种？」

    「我会帮你留意，不过也不能随便接工作啊，公司会考虑这些工作对你的形象有没有帮助。你现在人气还不错，要开始有当明星的自觉，不是付点钱你就去做一些乱七八糟的啊。」陈光辉趁机对苏奕教育一番，他也是用心良苦啊。

    陈光辉说的苏奕都知道，然而现实没办法让他等一等，「可是我现在需要用钱。」

    陈光辉沉默半晌後犹豫地开口，「不然你问问任总？你们不是……关系满好的吗？」

    苏奕脸上发热，「我知道了，谢谢。」

    他和任陌非之间确实是建立在金钱和r0ut上的交易关系，如果可以，他不想从任陌非身上平白无故拿太多钱，这让他觉得像在出卖灵魂──他是卖了一些，但不想卖太多。

    苏奕挂断电话後，用手臂盖住眼睛，身t往床上一躺，觉得压力铺天盖地般袭来让他无处可逃。

    人生好难。

    但远没有他知道苏以澄变成植物人时那般绝望……苏奕不断告诉自己──如今苏以澄已经奇蹟苏醒，他该知足，剩下的他能克服。

    除了联系任陌非外有别的办法吗？要向蓝沐晨求助吗？

    苏奕挣扎了下，还是传了讯息给任陌非，反覆修改文字，最後眼睛一闭才把讯息送出去，「任总，能不能跟你借钱？」

    不是讨好地叫任老师，也不是私底下抱怨时叫的老se狼，而是叫了职衔，他想以任x音乐旗下一名艺人的身分向老板预支薪水。

    讯息没多久就已读了，苏奕忐忑地等着回覆，没想到等来了任陌非的电话。

    「怎麽了？」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彷佛这世上没什麽困难的事。

    「不好意思，你在忙吗？我最近需要用钱，之前你给我的钱用完了，我想先跟你借，等我赚钱就会先还你。」苏奕颤颤地说着，连他都对自己许下的承诺抱持存疑的态度，任陌非八成会质疑他能不能赚到足够的钱还他吧？毕竟任陌非是个jg明的商人，不轻易帮他开演唱会，也不做赔钱的生意。

    「需要多少？」任陌非声音平稳，甚至没问苏奕借钱要做什麽。

    「什麽？」苏奕愣住了，任陌非不是应该拒绝他吗？

    任陌非又问了一次，「说吧，需要多少？」

    「每个月要十二万，之後可能还有别的开销，我不能确定数字。」苏奕越说越心虚，希望这番话听起来不要像狮子大开口。

    「以後我每个月给你二十万。」任陌非没有迟疑多久就做了决定，低沉稳定的嗓音让苏奕瞬间有了被救赎的感觉。

    苏奕只能拚命道谢，「谢谢，我一定会还你的！」

    任陌非低低笑了一声，「晚上有空？」

    「有。」

    苏奕和任陌非约好时间後就挂断电话，想起背包放在客厅里没拿，开门就看见苏以澄在冰箱前面，心跳漏了一拍，「哥，你出来了？」

    苏以澄转头，手上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包子，理所当然地说着：「饿了。」

    苏奕不放心，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出来多久了？」

    苏以澄眨了眨眼，「怎麽了？我没看时间。」

    「没有，没事。」苏奕告诉自己要镇定，苏以澄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异状，应该没听见他和任陌非的那些对话吧？他没必要先心虚，「我今晚要去住宿舍，就不回来了，你别等我。」

    苏以澄静静看着苏奕，眼睛眨都不眨，彷佛能看透真实的意图，苏奕心里发毛，问了一句，「哥，你看什麽？」

    苏以澄这才收回了视线，若有似无地扬了下嘴角，那一抹笑短暂得让人捕捉不到是不是带着苦涩和自嘲，声音倒是平稳，「没事，你去吧。」

    苏奕不放心，又交待了一次，「你真的别等我了。」

    「知道。」

    苏奕:哥哥？？？

    老h如往常般将车子停在前院让苏奕下车，苏奕道谢後进屋，走出玄关没看见人，将背包随手搁在客厅沙发上，再往里走，就看见厨房里那位被白衬衫黑西kg勒得潇洒挺拔的成熟男人。

    苏奕四处张望，朝任陌非问，「章婶不在？」

    「她今天放假。」任陌非解开袖扣卷起衬衫袖子套上围裙，动作俐落帅气。

    「哦？」苏奕觉得有些可惜，上次章婶说要告诉他一帖保养喉咙的药草茶，他还没来得及记下。

    任陌非正打开冰箱查看食材，闻言斜斜看了苏奕一眼，「怎麽？没人按着你的口味做菜失望了？」

    「怎麽会？你做的我也喜欢。」厨房是开放式的，呈回字形还有个中岛，宽敞明亮，苏奕站在厨房边，朝任陌非笑了笑。

    苏奕的话听来有几分讨好，但说的是真心实意，神se自然没有半分作伪，听在任陌非耳里很受用，从冰箱取出食材，「今晚随便做点……洋葱汤和白酒鲜虾义大利面吧，材料都有。」

    「好啊，这些我都不会，你很厉害，原来不是只会做早餐。」

    任陌非轻轻笑了笑，「以前有段时间待在国外，为了省钱只好自己做菜，打工的时候也学了一点。」

    苏奕没想到任陌非有过经济拮据的日子，在他心中任陌非似乎应该就是这副不愁吃穿生活无虞的样子。

    任陌非看出苏奕没说出口的诧异，手上一边处理食材一边说着，「很意外吗？当时我父亲给的扶养费够多了，只是国外学费太贵导致生活费根本不够。只好白天弹琴，晚上去端盘子。」

    「餐厅吗？如果晚上也找份弹琴的工作不是更好吗？」苏奕想，一般人找打工不是该选轻松钱多的吗？至於扶养费？这算个人ygsi？也许不适合问得太多。

    「是做过几天，但那种环境没人认真听，我不喜欢。」任陌非轻描淡写地说着。

    苏奕想起街头演唱初期，路人的冷淡反应曾数度让他心寒和自我怀疑，瞬间有了几分理解，这份理解让他觉得即便任陌非开了公司後成了生意人，但骨子里属於音乐人的b例更多了些。

    苏奕想起辛若禹大学也是在国外念的。「辛若禹呢？他也打工吗？」

    任陌非顿了顿，轻笑，「他也端盘子，整天笑得傻里傻气，不管多难对付的客人都喜欢他，小费赚的特别多。」

    任陌非没有转头，苏奕看不见任陌非的表情，但能听出声音带着几分暖意，就像只是在聊一位多年不见的挚友，取笑之余伴随着几分怀念。

    苏奕原本担心任陌非听见辛若禹会发脾气，看来聊些琐碎小事似乎没问题？这应该是好转的迹象？

    任陌非似乎觉得聊够了，「去客厅等吧，好了叫你。」

    苏奕迟疑了，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觉得和任陌非聊天b去客厅里玩手机乾等好多了。是因为老板愿意借钱给他吗？或者是发现金主也有穷困拮据的过往拉近了距离？还是老se狼突然看起来顺眼许多？

    他应该只是出於歌迷的心态，想多听点辛若禹的事吧？

    「我能在这里看吗？」

    任陌非手上动作停下，「看什麽？」

    「看你……做菜。」苏奕很快地说了开头，看任陌非目光扫了过来，赶紧又补上了後面两个字，「不行吗？怕我偷学？」

    任陌非诧异，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心里是什麽感觉，微微的似乎感到开心但又不想承认，嘴上倒是没再坚持，「随便你。」

    於是苏奕便进了厨房，光说话不做事让他感到心虚，就帮忙打下手洗菜递碗盘。他小心地按任陌非说的方法剥虾壳挑沙线，刚处理玩虾子，抬头，看见刀法熟练切着洋葱丝的任陌非眼里正泛着泪光，看的他愣了一愣。

    「你哭了。」苏奕取笑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