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牙王知道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收起了笑，面色沉沉。
“大人说笑了，我当然不是为我那上不得台面的蠢妹妹来讨个公道的，能死在杀生丸少爷的手下，是她的荣幸。”
藻女的尾巴随着话语而轻盈扬动。
“我是作为准夫人而来，为我的未婚夫婿，杀生丸少爷，送上的一份薄礼。”
十六夜的眉宇之间萦上淡淡的愁绪，她轻轻地握着白牙的手，拍了拍，像是安抚。
而白牙还在状况外，她才反应了过来，什么夫人，她怎么不知道。
等等，夫人原来不是她么？
白牙茫然地抬头，看向杀生丸的方向。
沉默着的人却不看她，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个安排，杀生丸自顾自地喝下一杯酒。
“啊是么？”
白牙听见自己尴尬而有些语无伦次的问话，想要得到一个已经明晃晃摆在这里的答案。
十六夜已经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但白牙像是完全没有感觉。
她像是没有感觉到藻女打量物品般的目光，只想要得到那个自己喜欢的人一句回答。
藻女朱唇轻启：“是，我为正妻，你为妾室。”
哦……
什么东西叮当落地。
酒液溅洒，浓郁的香气和花香合在一起，反而让白牙有些胸闷。
原来不告诉她的原因，只有若菜和那些侍女知道的原因，是她只配得当杀生丸的妾。
而不是什么妻子。
战国时代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
妖怪可以遵，也可以不遵。
不信
白牙从未见过这宅子里的人能忙成这样。
她不记得那一日的后半截家宴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去的。
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不过如此。
从藻女的语气里，她大概也是知道正妻和妾是什么意思的。
没有上赶着去找不痛快，完全无视了这位未来准夫人的挑衅，做到了一脸云淡风轻地痛吃三大碟子糕点。
如果不是甜到腻的话，她也不会喝那么多酒。
明明是酣甜的清酒，喝上劲了也有些火辣辣的。
最后把她抱回去的人……
大概是斗牙王大人吧。
坐在廊下安安静静赏花的人一动也不动。
白牙看出几分落寞。
她慢悠悠地滚出去。
“奈良大人，你其实，是来教导我成为一个合格准夫人的吧。”
精准停在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白牙掏出一块兜在袖子里的糕点，递了过去。
男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接过了那块糕点。
白牙左右又滚了一圈，还是觉得不舒服，她摇了摇头。
一团白毛小狗趴了下来，尾巴也不摇了。
“奈良老师，我想去干点别的事情，我的人生不应该只是一只这样没追求的小狗。”
毛茸茸的狗脸上完全看不出白牙胸有大志的表情。
“白牙小姐想做些什么呢？”
奈良咬了一口糕点，一点儿屑子掉了下来，他小心地拂去。
“我还没想到。”她的狗爪子张开又收拢，“你觉得，我可以做什么？”
“我的父亲，是一座小城的城主，城里有许多不同的营生，若是农夫村妇，会卖些些自家种的蔬菜果实，若是山脚的猎户，会用猎来的动物皮毛做交易……”
奈良的声音十分温和，不疾不徐，简简单单地叙述着。
“就像我们那天逛的集市一样？”
小狗的眼睛里亮起了光。
“比那要规模更大些，也有远方的商贩前来，有不少的好东西，总归是个不错的选择。”
奈良的看出了白牙的认真，细细思考着可行性。
白牙问：“那会有妖怪么？”
奈良浅色的瞳子里映出地上翘起尾巴的毛茸茸小狗。
他慢慢勾起嘴角，说道：“没有，在人类聚集的地方，是鲜少有妖怪出现的，人们惧怕妖怪的力量，而妖怪，不屑于与人类为伍。”
“可奈良大人你……”
白牙想说，他一个人类在妖怪的住宅里，就不会感到害怕吗？
“我不是人类，气味借助不妖壁而变得无害如人类。”说着吃掉了最后一点儿糕点，他几乎已经是在明牌了。
“我是，半妖。”
半妖……
尽管奈良说的风轻云淡，在他说出这个词语的时候，白牙极快地捕捉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厌弃。
“半妖，既有人类的脆弱与劣性，又有着妖怪的贪婪与傲慢，呵，只有弱者才会与人类为伍。”
白牙没有说话，她觉得奈良整个人都很奇怪，在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好像在清醒地剖析着自己，理智而不带一丝偏差，甚至有些罕见的阴阳怪气。
“我好像有一个半妖，是我的友人来着……”
白牙的脑子里模模糊糊想起一副景象。
坐在空空荡荡毫无一人的和室里，在窗户下静静拥着毛裘静静思考着什么，一个如花瓶里的一只藤花般精致而阴郁的男人。
只是，看不清他的脸……
随着脑海的记忆愈发清晰，小狗周身溢出妖气愈胜。
以她为中心，不小的一圈范围内景象像是海面翻涌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扭曲的可怕。
“白牙……”
时间停下的瞬间，猩红的瞳子压下，奈落不再伪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