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袋、钥匙与门后的秘密（1）

    老旧公寓的轮廓在午后苍白的阳光下如同一只褪去了所有生气的巨大尸骸。

    剥落的墙皮下面露着龟裂的水泥伤疤，雨水污渍在墙壁上涂抹出丑陋的图案，腐朽的木框窗户摇摇欲坠。

    空气里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霉味，混杂着附近河道阴湿的水汽和不知何处泄露的劣质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站在门口仰视这栋建筑，一种深埋地底的、阴湿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爱子微微侧头。

    视线锁定在正对着公寓大门斜上方街角的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半球上。

    灰扑扑的镜头冷漠地俯瞰着这肮脏的入口。

    那个最终吞噬了白色身影的幽深门洞无声洞开。

    叁人踏入了那条最后的通道。

    光线瞬间被吞噬。

    “嘶……”路奇吸了口气，旧楼梯间空气混浊闷湿如同发酵过的苔藓，“雪村先生在……”

    “在……3楼……305室……”

    身后小野寺的声音飘渺得如同来自地底，脚步踉跄了一下。

    路奇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小臂。

    那瘦小的身体仿佛瞬间失去了全部重量。

    冰冷。

    又微微颤抖着。

    叁人沿着一架陡峭、狭窄、楼道台阶向上爬。

    脚步沉重。

    墙壁上布满孩童稚嫩又褪色模糊的涂鸦，原本充满童趣的扭曲线条，如今却如同凝固的泪水。

    光从脏污的楼道高窗勉强挤入，投下一条条分割阴影的惨淡光带。

    爱子每一步踏在被磨平了菱角的台阶上，脑海却不受控制地浮现着另一幅画面——

    幽深的楼梯间里。

    一个纤弱、破碎的白色身影。

    赤着足用被碎屑划伤的脚。

    颤抖着扶住潮湿冰冷的生铁扶手……

    …………一步……

    …………一步……

    …………极其缓慢地……挪动着。

    爬上这条绝望的梯级……

    …………为了扑向最后一点她认为……温暖的……烛光。

    305室的铁门斑驳，漆面卷起如同死鱼剥落的鳞片。

    门牌字迹模糊得几乎难以辨认。

    爱子抬手。

    指尖按上了那个锈迹斑斑、如同墓园丧钟般嘶哑的门铃按钮。

    “叮咚————”

    嘶哑、断断续续的蜂鸣像是垂死者的呜咽，在寂静的楼道里拖长了诡异绝望的尾音。

    良久。

    …………死寂。

    除了门铃余音空洞盘旋。

    门缝深处，没有任何回应。

    “……怜司……”

    小野寺忽然挣脱了路奇的搀扶，如同被无形力量驱使的傀儡，扑到冰冷的铁门前！

    苍白的手掌拍在锈蚀的门板上！

    发出沉重空洞的闷响！

    “……你在吗！？”

    “…………开门！！！”

    “…………怜司！！”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绝望、哀伤、愤怒混杂……撞击着门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

    她额头抵着冰冷的铁皮，声音由嘶喊渐渐变为碎裂的呜咽。

    路奇看着她的样子，一股巨大的压抑攫住了心脏。

    他转向爱子，眼神里带着焦虑的询问。

    爱子的表情沉在阴影里。

    没有回答。

    只是默默掏出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飞动。

    输入大量的文字。

    发送。

    然后抬眼。

    “……我请了专业人士来。”

    她声音极低，只够两人听见。

    两人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的含义——

    一个极其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枯骨的男声。

    …………突兀地在楼梯处响起。

    “……你们……”

    “…………为什么在这里？”

    叁人猛地转头！

    雪村怜司。

    他如同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死人。

    身影佝偻在楼梯拐角连接到走廊的阴影里。

    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活气，右额贴着的纱布边缘渗出暗红的血痂，眼睑下方是深重乌青和残留的泪痕。

    脸颊深陷，颧骨突出。

    嘴唇像失水的干裂树皮。

    双手各自提着两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白色塑料购物袋。

    沉重的袋子将本就单薄的人影压得更弯。

    塑料提手深深勒进他那指节青紫、边缘还带着冻疮红肿的手指皮肉里！

    塑料袋里隐隐可见稀疏几根包装鲜艳的冰棍！

    而沉甸甸的体积主体！

    则是大量码放整齐的…………鼓胀的！！

    …………………透明密封袋！！

    ………………里面！

    …………是满当当，棱角分明。

    …………正不断向外渗透刺骨寒气的，块状物。

    冰冷的水珠从塑料袋边缘缓缓滑落！

    滴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