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的假面与城市的噬人者（3）
“……你们果然……”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彻底放弃，“……既然你都查到这份上了……”
“……抱歉……”
他的声音充满内疚。
“…………之前撒谎说……和响子不熟……”
“…………她……莲司……我以前……我们都……”
他的目光似乎陷入了久远的过去。
“……一起喝过很多酒……”
他忽然抬头，看向眼前这两个与那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年轻人，声音带上了一种宿命般的苍凉。
“……东京……”
“……是个噬人的地方……”
“……它只吞两种女人……”
他的声音像是预言般在小巷中回荡。
“………………”
“……死去的女人……”
“……和……”
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冰冷的彻悟。
“……替死人活着的女人……”
路奇被这冰冷的话语激得打了个寒噤。爱子的眉头也紧紧蹙起。
“……响子，”翔太的声音低沉下去，“就是那个‘替死人活着的女人’。”
“…………我知道你们可能也查到她父母……”
“……工厂火灾……欠债……她一无所有……”
他像是在努力将记忆中的碎片拼接起来。
“……后来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摇滚……”
“……重新活了过来……”
“…………那个歌手……”
翔太的喉结动了动，似乎说出这个名字也很费力。
“……就在去年……”
“……因为重度抑郁……”
“……自杀了……”
路奇发出一声惊讶的倒吸冷气。
“双重打击……”爱子低声说。
“……乐队也……”翔太痛苦地点点头。“……就在那时候……一切……”
“……都开始了崩溃……”
“……工藤莲司……”爱子立刻抓住了线索，“……和他有关？”
“…………那个混蛋……”
翔太的语气带上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他的拳头猛地握紧，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脸上的肌肉扭曲！
“……莲司……呵！”
他发出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哭的怪响。
“是粉丝……是，他一开始是响子的狂热粉丝…………”
“…………在响子乐队最艰难的时候……”
“…………第一张地下cd……她们一起出钱印着的200张……这差点让响子破产……”
翔太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是莲司……偷偷塞了她一部分钱……才撑过去的！！”
“他当时……”
翔太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和……难以理解的痛惜。
“……真的很喜欢她的音乐……”
“…………那为什么会……？”
路奇忍不住插话。
“……为什么？”
翔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怒意！
“…………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不争气的狗屎！！”
“……在牛郎店那种地方……为了讨好客人……为了业绩……”
“……他自己……”
翔太的脸上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痛苦。
“……也被染了毒！”
“……钱……钱就像扔进水沟里！”
“……找我们借钱……找响子借钱……”
“后来……”翔太的声音里燃着火，“他竟然敢！！敢趁着响子昏头……偷偷模仿她的签名，用她的名义去借钱！！！”
“……然后……”
翔太深吸一口气。
“……响子知道了……”
翔太的神情忽然变得极其复杂，混杂着钦佩、震撼……与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悲伤。
“……那个傻女人……”
“……她不仅……”
“……没有怪他……”
“……反而自己借了更高利贷的钱帮他填上……？”
爱子替他说出了答案。
“……然后……”
翔太几乎是咬着牙承认了那个残酷的事实。
“……她和莲司……一起……掉进了那个坑……”
“……为了搞钱……”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声音沙哑断裂。
“……响子她……”
“……在莲司的介绍下，接了鬼屿雄太那里的活儿……去了他罩着的夜店……”
“……然后……”
一段画面仿佛灼烧着他的记忆。
“……有一次……莲司那混蛋喝得烂醉……”
翔太的声音变得极其缓慢、冰冷。
“……笑着……”
“……在我面前笑着说……”
“……是他……”
“……劝响子……”
他几乎无法说出那两个字。
“……去……‘卖身’……”
“………………”
爱子感觉四周的空气骤然冻结！
“……我当时……”
翔太猛地睁开眼，眼中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怒火和悔恨！
“……一拳把他揍趴下了！！”
“……但他……”
“……倒在地上还在笑！”
“…………像个……疯子！！”
翔太的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
“……如果……”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骨节崩裂出血！
他却恍若未觉！
“……如果我当时！”
“…………把他那颗灌满屎尿的脑袋……”
“……彻底……”
“……揍醒……”
“……就好了……”
巨大的懊悔与愤怒交织的痛苦，让他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后面的事……”
他颓然地靠回墙壁，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你们……”
“……都知道了……”
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陋巷。
“……响子……”
“……死了……”
“……莲司……”
“……也垮了……”
翔太抬起颤抖的手，手指在沾着他自己鲜血的屏幕上滑动。
屏幕的光亮映着他布满血丝、悔恨交加的双眼。
“……这是他老家的地址……”
他几乎是耗尽力气，将那串地址发送到爱子的手机。
“……你们……”
“……找他去吧……”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路奇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森口先生……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翔太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污，站直了身体，望向小巷外的车水马龙，脸上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黑崎组……鬼嶋……”
他嗤笑一声。
“……都得躲。”
他最后看了一眼爱子和路奇。
语气低沉而飘忽。
“……不用担心我……”
他迈开步子，背影在浑浊的微光中显得有些踉跄，却无比决然地向前走去。
那瘦削的身影……
…………逐渐扭曲、拉长……
…………最终……
…………彻底融入了这个庞大城市冰冷浓稠、择人而噬的…………夜之幕布里。
爱子凝视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之中。
低头。
手机屏幕上。
…………是那个将所有人拖入深渊漩涡的男人。
……………………工藤莲司。
…………最后的地址。
…………在冰冷的白光下……
…………无声地闪烁着……